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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的时间认识，与我们的时间经验一开始就有着明显的区别。离开时间，我们就无以体验生命本身，时间经验成了我们生命体验的基础，时间也成为我们理解生命的最基本的概念。而科学，当它还没有成为科学尚处在其“理性”这样萌芽期时，就把时间放在了远次于空间的位置。

可以说，现在物理时间观和生命时间观已经成为各种时间观点的两个类别。物理学代表空间思维的绝对地位，空间置换时间、统一时间，物质运动就是质点在空间的穿越，具有双向性、可逆性。而生命代表着时间意识的绝对优势，生命在时间上展开，时间与生命属于一体。

无论在科学中，还是在生命中，空间都是显在的，而时间则大不相同。在科学尤其物理学中，时间不重要。在生命中，时间不仅至关重要，而且直接激发情感，过去令人陷入喜悦或不堪回首却仍然不免要回首的怀念之中，未来则总是给人期待、憧憬，或者陷入迷茫乃至绝望。总而言之，生命中时间不只是一个维度、一个与空间一样纯粹的标尺，而且体现了生命不同于一般物质形式所具有的情感的柔软性或软弱性。

物理学中可以用过程、状态、运动来描述物质，时间不过是过程、状态、运动的持续长度，这是一个纯粹的周期问题、计数问题。而在生命中，时间一定会区分为过去、现在和未来，只有这样的区分，才能使生命在时间上的历程性得以确认。生命的真实体验，由“现在”给予，“现在”才能被各种感官真切地接触到，可以说，生命中只有“现在”才是可及的时间界面，这使得现在、当下与生命的真实存在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关系。生命的现实性通过存在的当下性体现出来，通过“现在”这个时间界面显现出来。这就是生命的“现在主义”。苟且或者进取，只是不同的生命态度，而立足“现在”，则是不同生命态度的共同时间基础。

极端的“现在主义”既确证生命的实存，同时也弱化生命的意义。近代世界之所以把人视为“万物之灵长”，不是因为人与动物一样能够体验“及身”的价值，恰恰相反，是因为人能够在时间上把自我延伸到过去和未来。如果只有“现在”，人与动物并无太大差异。饥而寻食，见猎心喜，人畜相当，这是及身的主动性，但也是逃避不了的自然规定。人是因为能够拥有过去、现在和未来而独特，因为拓展到“现在”之外才完整地获得了时间。

对于人来说，尽管“现在”具有优先地位，“当下”才能让人作为，但过去不是流沙无踪，未来也不是漫无目的。过去累进到当下，当下决定了未来。如果说过去就是一无所去，那么不断流逝的现在就既可以说确证了存在，也可以说确证了虚无。如果说未来渺茫不可见，那么就不只是未来以何种面目出现不可预知，而且彻底地说，未来也会成为“未必来”，那么生命也就因时间性的缺失而失去了自主的必要，“我的命运我作主”这样一个人类自由的信念也无从谈起。

生命能够及身地感知“现在”，是因为时间真的有“现在”，还是因为生命意识到了“现在”呢？动物是真的活在“现在”，还是我们认为它被锁定在“现在”之中？我们看到一块石头夏天被晒热、冬天被冻冷，不能说它拥有“现在”，而只能说是我们“现在”看到它是这个样子，石头本身没有时间，无所谓历史，而只有自然运动的过程。人之所以拥有完整的时间，到底是因为我们意识中生成了时间这一概念，还是我们把握到了时间这种万物的属性？基于反映论，人们会认为，人拥有时间概念是因为把握到了时间；基于意志论，人们会认为，时间不过是意识中产生的一种认识框架。那么，时间是世界的属性、生命的本质，或者意识的产物，回答真的会因人而异。但不管怎样，生命体验不同于物理科学，人是以“现在”为优先，而包纳了“过去”和“未来”，从而真正地拥有了时间，这是无疑问的。至于物理时间与生命时间是否能够最终统一起来，可能很长时间我们都难以奢望。

（作者：刘洪波 湖北仙桃人。长江日报评论员，高级记者。）

【编辑：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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